夏之月白

　　室內微暗，只有昏黃的燈光映在吧檯上。

　　先不問大般若他們什麼時候在本丸搞了第二個酒吧出來，我還是很感謝他們一聽到我要找福島單獨商量事情，立刻清場扛著喝醉的次郎跟日本號走人。

　　福島翻出一個裝著大冰球的威士忌杯，倒上果汁後推到我面前。

　　「謝了。」

　　已經很習慣他的神奇搭法，氣氛使然我還是舉杯啜了一口，果汁冰涼酸甜，冰球碰撞玻璃杯發出喀啦啦的輕響，就算我不喝酒都能做出舉杯消愁愁更愁的樣子。

　　「——妳是為了實休的事吧。」

　　「你知道？」

　　福島穿著花店老闆的服裝露出占卜人般的神秘微笑，我連忙抬手阻止他繞去花朵的話題。

　　「我只是想問……實休是不是不太會拒絕別人的要求？」

　　神秘微笑消失了，福島露出了難以言喻的表情，好半晌才萬分艱難地開口。　　

　　「不……他不是對誰都說好。」

　　「我當然知道他不是對誰都那樣。」

　　福島顯然有點意外，「妳知道？」

　　「因為我算是他的上司，所以他才無法拒絕吧……怎麼了？」

　　「沒什麼，妳繼續說。」

　　福島一手掩面，另一手朝我擺了擺。

　　雖然有點難以出口，但當初說著『有些事情還是保密比較好』，看起來有點神祕、笑容有些虛無、像是找不到錨的刀劍男士，現在給我的印象成了常說著好啊好啊還會抱著貓坐在長廊曬太陽散發出柔和氣息的刀。

　　「就算當審神者這麼多年，我看刀還是不太準。」我抱著頭，幾乎要揪掉三千煩惱絲，「我連晚餐的苦瓜推給他，他都願意幫我吃掉！要知道我以前試圖把苦瓜偷渡給和泉守時可是會被嫌這樣一點也不帥氣！」

　　「……總之妳只要了解他是因為喜歡才會做就好。」

　　「他喜歡吃苦瓜？」

　　福島整張臉垮下來，「那不是重點。」

　　「我說真的，我也怕哪天向他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卻沒自覺，萬一傷害到他就不好了。」

　　「哦——」他的尾音拖得老長，「既然妳那麼擔心，要不要來一個小福的花占卜？」

　　「這種事不能靠占卜解決吧。」

　　我想都沒想地拒絕，福島露出受到打擊的誇張神情；也許是我的錯覺，但福島現在的神態跟亂某天神神秘秘地跑來跟我說他發現糰子店店員跟肉鋪店員在談戀愛一樣八卦。

　　「……我直接問他好了，謝謝你聽我說。」

　　雖然對他有點抱歉，我還是仰頭乾掉果汁，跳下吧檯椅就想離開。

　　「主上。」

　　我回頭，福島朝我眨了下眼。

　　「祝妳順利。」

　　他拿著一朵花彷彿舉杯向我致意，那是隻粉紅玫瑰。

※

　　與自家刀劍男士的溝通挑戰就在今日。

　　四下無人、確保絕對沒有第三者聽到我們的對話，實休正在收拾我的資料櫃，我還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想了想，終於吐出第一句話。

　　「……實休，明天的點心給我好嗎？」

　　「好啊。」實休放下整理到一半的公文，嘴角帶笑，「妳很喜歡吃甜食呢。」

　　「喜歡……不對，這不是重點。」

　　剛才的說法跟欺負人的小孩子有什麼兩樣？不是這種問題，至少要讓他拒絕我，必須是更過分但又不能真的很過分的——讓他當一整年勞心勞力的近侍？佃當番？

　　我手撐著額頭，腦袋一片空白。

　　「怎麼了？」　　

　　他彎身湊近我，探看我的神情，「有煩惱的事？」

　　火吻紋路爬至他眼下橫跨鼻樑，他的關懷神情真誠而溫和，但我看過那麼多刀劍男士，很少有人開真劍時會伸出手，像是要扼住敵方喉嚨。

　　我呆呆地注視那雙淺紫色的眼眸。

　　「……我可以親你嗎？」

　　話才脫口我就想打自己臉，他眨了眨眼，似乎有點訝異，但隨即笑了出來：「好啊。」

　　我就知道！

　　抱住腦袋團團轉了會兒，我思考該怎麼跟他說，最後只得拖著他來到沙發坐下，滿臉嚴肅地道：「不能我要求什麼你就凡事說好。」

　　「嗯。」

　　實休還在笑，似乎沒有意識到嚴重性。

　　「不能因為我是主上你就通通答應，如果你不喜歡要拒絕。」我試圖跟他說清楚講明白，為了他的人身安全我忍不住多說了點：「在外面也一樣，碰到什麼不喜歡的事情直接拒絕沒關係，打下去也行，出問題我來扛——」

　　「我想碰妳的頭髮。」

　　「啊？好好，我剛才說到哪？總之⋯⋯」

　　啪咖。

　　髮夾的彈簧鬆開，盤起的頭髮散下，我還沒弄清楚實休做了什麼，他捧起我的臉吻上。

　　嗯？

　　我瞪大眼，「實——」

　　下一個吻落在我的眼睛周圍，我反射性閉起眼，黑暗中傳來一聲低笑，眼皮上似乎有什麼柔軟的物體輕輕拂過，搔得心裡有些癢。

　　淡淡的藥草香氣混著其他的什麼形成某些很好聞的……我慢了半拍才察覺那是他身上的味道。

　　濕熱的舌探進嘴裡交纏，鼻息交錯，我不由自主地揪著他的黑色襯衫，擱在腦後的手使我仰起頭，這個角度讓他侵得更深了。

　　我似乎聽見他壓抑在喉間的喘息。

　　房間明明很大，我們卻像是擠在狹小的空間裡緊貼彼此。　

　　我被他的重量壓得有些難以動作⋯⋯他看起來也不需要我動作；秋夜有些涼意，顯得他透過來的體溫特別高。

　　他的手指穿過我的髮間，似乎每一根髮絲都有了感覺，因著他的撫觸顫抖。

　　額頭貼著額頭，淺紫色的雙瞳凝視著我。

　　「……呼吸。」

　　我下意識隨著他的話語喘了口氣，他的唇舌又堵了上來，唇齒相貼間，吸吮吞嚥的動作都極為明顯。

　　「果然很甜呢……」

　　模糊間聽見他的低嗄，我反射性道：「我刷過牙了。」

　　他在我耳邊沙啞地笑了，掌心貼著我的頰，細細密密的吻落下。

　　「實⋯⋯嗯⋯⋯」

　　耳邊聽見有點陌生的甜膩喘息，嘴唇好像有點麻，腦袋嗡嗡嗡地聽見的不知是黏稠的嘖嘖水聲還是狂跳的心臟。

　　接吻原來可以親這麼久嗎？

　　他把我的手放到他領口，我迷迷糊糊地扯開他的領帶，突然想起福島的話——他不是對誰都這樣。

　　他的每一次「好啊」，都誘使我往他更近一步。

　　實休的手套不知何時脫了，熱燙掌心撫著我赤裸腰際，體溫交融，他貼著我的唇邊問。

　　「繼續？」

　　「……好啊。」

202309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