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禮結束了。
實在被室內香燭的煙燻得透不過氣,事情一辦完,她立刻拖著近侍往通風的地方走--這附近也只有那個地方了,空曠、毫無遮蔽物,新鮮空氣隨著涼風往橋面撲來;她趴在欄杆上深深吸了幾口氣,彷彿這樣就能換掉一肺的煙。
黑髮黑眼的近侍無聲地跟在身後--她猜他不太習慣這種髮色,但總比原本惹眼的外表強些,他稍稍皺起眉,扭開礦泉水的瓶蓋遞到她嘴邊。
「妳不喜歡的話,以後就別來了。」
「……也談不上喜不喜歡。」
接過水瓶喝了幾口,她沒打算就這話題深聊,雙眼逕自瞧著橋下溯溪而過的牛隻。
反正,這是最後一次了。
曾經那樣熟悉的臉凹陷下去轉為死亡的灰敗,有點像是陰天的顏色,自己將來也會變成這樣吧,她曾無數次地想過……但是成為審神者後,這就不是她的結局了。
天色轉陰,她仍記得這座城市的冬天是雨帶來的。
猶是炎熱的日子,不過下了幾場雨,涼意漸深後就來了冬天。
於是第一滴雨落在橋上。
第二滴、第三滴……髮梢、肩膀,她從提包裡拿出摺疊傘,他極其自然地接過,在黑傘遮擋雨水掩住他人視線的同時,金髮如同流水蜿蜒漫過原本的黑,重新睜開的眼底出現碧色的光。
她的付喪神、她的近侍大人,在微冷的雨中撐著傘,向她伸出手。
「走吧,回去了。」
她一時怔了。
「……山姥切國廣。」
「萬千世界中,只有你是有色彩的。」
見他困惑神情,她忍不住笑起來,「該怎麼說……來現世一趟,我覺得你更加好看了。」
他眉間流露熟悉惱意,反擊似地道:「明明是妳比我更--」
「更?」
她催促他講下去,他乾脆閉嘴不說了,又將傘挪過來些;她拍掉他肩上水珠,再度站近了點。
「……回去吧。」
「嗯,一起回去。」
201808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