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姥切國廣在夜色中睜開碧綠的瞳。

  黑暗、寂靜,這是他獲得實體後對周遭的初步印象,暗夜中的微弱光源只有窗外隱約的新月。

  這樣很好,不會赤裸裸地曝露在別人的視線之下。

  一片黑暗中有著淺淺的鼻息,狹小空間裡還有一個人,那個人影縮在角落動也不動。

  那就是將自己召喚出來的審神者--憑著付喪神的本能、以及被眼前之人呼喚出來的連結,山姥切國廣瞬間理解了這點。

  呼吸徐緩,審神者應該是在沉睡。

  但他記得人類入睡時是在被褥上躺平的,而不是像這樣,雙手抱膝縮在矮櫃與牆壁之間的角落,像是要把自己縮得小小的,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裡。

  學著對方的動作,他拿過纏在本體打刀的白布披上,抱著刀靠在牆邊休息;外頭傳來隱約風聲,宛若颳過一片巨大而空曠的地方,山姥切國廣忍不住將白布拉緊了些。

  回應這名人類的呼喚是否恰當,他現在還不知道。

  待隔天一早,山姥切國廣所見到的是……遮得比自己還嚴實的審神者。

  「請隨我來。」

  聽聲音應是女子,他拉低了作為斗篷用的白布,審神者卻沒有多問,僅是領著他步過迴廊。腳步很輕,幾近無聲,也許這是他沒被驚醒的原因,但還是難以解釋作為刀劍的自己竟睡得比主君還沉。

  審神者領著他穿過本丸,細聲介紹所有的一切,本廳、手入室、馬廄、手合場……最後她低下頭,朝他深深地一鞠躬。

  「--往後要麻煩你了。」

 

  經過幾天的相處,山姥切國廣逐步修正對審神者的印象。

  自己還未成為付喪神時所感受到的龐大靈力,以及……狂亂的情緒、迫切的呼喊,深深地撼動了仍為刀劍的它;待他首次現世見到審神者,那激烈又具有穿透力的呼喚幾乎無法跟眼前蒙上黑紗的安靜女性連在一起,但身為刀劍男士與審神者之間的連結,又實實在在地告訴他,這是同一人。

  「……喂,有信送過來了。」

  「終於來了啊。」

  還以為被忘記了呢,審神者輕語,接過他遞去的信件拆開閱覽。

  身為刀劍男士的他們,必須與試圖改變歷史的敵軍對抗,修正歷史;政府透過信件下了指令,然而初次出陣就嘗了敗績。

  --因為是仿製品的關係嗎?

  他狼狽地負傷歸來,接著第一次察覺她的動搖。

  「手入、對,要趕快手入……手入……」

  審神者捧著他的本體匆匆奔入手入室,他拖著傷勢跟去,倚在障子上嘶聲道:「……不必修復了,就讓我這樣腐朽下去吧。」

  她動作未停,彷彿沒有聽到這句話,只是繼續處理著手中工作,小心翼翼地像是在對待世上的珍寶;自己的本體……仿製山姥切的打刀,隨著審神者灌入靈力替他修復,原本被使用到破損的打刀以及體內傷勢逐漸恢復,這幅景象令他難以忍受--就算再如何修復也及不上那把山姥切的。

  「都說了,沒有修復的必要!」

  他伸手奪過本體,審神者卻沒有放手的打算,鋒利刀刃登時將她的手割出深深的傷痕。

  在戰場上殺敵的潔白刀刃染上主君鮮血,山姥切國廣僵在當場。

  感受不到疼痛似的,審神者沉默地拿開沾血的咒紙與用具,避開傷口繼續修復他的本體。

  他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直到本體完好如初,審神者這才雙手將刀交到他手上。

  「……山姥切國廣,你是第一把回應我的刀。」

  沒有責怪他的意思,離去前的審神者聲音很低,彷彿這就能解釋一切。

  她越走,鮮血越是一路滴落長廊,察覺此事的她停住腳步,盯著地板微微歪頭。

  除他之外也沒人能幫忙了。咬咬牙,他主動握住她手腕。

  「我替妳包紮。」

  「地板……」

  「那種事怎樣都好!」

  粗魯地扯著她前進,他頭回發現他的主竟是如此弱小,他僅是輕輕一拉,主便跌跌撞撞地前進了好幾步,對於他的力量,微弱懼意及抵抗從握住的腕部傳來,與傷了她的內疚交織,惹得他更加煩躁。

  身為她的初始刀、也是目前本丸裡唯一的一把,他不知道該怎麼與她相處;但是,目前只有他能保護主君。

  直接踏入初現世的審神者房間,原以為房間至少會有一些人類的治傷用品,翻箱倒櫃卻是半點也不得見,只有各種刀油、拭紙、打粉棒,本丸裡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刀劍做準備,連審神者房間也放滿各種刀劍相關的物品。

  環視房間,突然一股冷意透入骨髓。

  「這裡沒有人類使用的藥品?」

  「沒有那種東西。」審神者輕聲回答,「人類跟刀劍不同,受點傷也能自然癒合。」

  會自然癒合所以不需要?

  他抿緊唇,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索性將身上白布撕下一塊成長條狀替她包紮。

  老實說他的包紮技術完全不得要領,弄得滿頭大汗後還有長長一截垂在外面;審神者盯著那包得七零八落的繃帶半晌沒說話,於是他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下去。

  令他覺得難堪的沉默。

  因為是仿刀,才會連這點小事也做不好,是吧?

  也許她正轉著這樣的念頭--後悔起自己的舉動,山姥切國廣起身就想離開。

  「切國。」

  審神者突然抓住他,布條再度滲出血跡也沒有放手,原本的懼意不曉得什麼時候褪去了。

  「謝謝你幫我包紮。」

  「……並不是什麼特別的事。」

  「真的,謝謝、謝謝你。」

  他看不見審神者的表情,但她的聲音極度喜悅。

  明明只是這樣的小事……

  撇開頭,他拉下斗篷稍稍遮住臉,試圖找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新話題,視線在房內亂轉,他想起自己初睜眼所見到的一切。

  「喂,妳原本可以選擇本丸裡較大的房間吧。」

  審神者讓他隨便挑了房,她的房間卻是本丸裡最小的。

  「……選那麼大的也沒有用。」

  太冷了。審神者說著,聲音裡的喜意褪去,隨即閉口不談。

 

  因為是……冬天嗎?

 

 

 

 

 

2017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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