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月白

　　「你們是怎麼成為搭檔的？」

　　待精靈百句歌的學習告一個段落，冰炎翻開書本指導夏碎的法陣學作業，呈予有點好奇地發問。

　　「某天在路上看到他挺順眼，後來他問我要不要搭檔，我想說反正也差個人就答應了。」對於她突然拋出來的題目，冰炎用超級簡略的話回答。

　　「聽起來很簡單。」呈予低頭想了一下，「我之前和庚聊到這個話題，班上也有幾名同學成為搭擋了。」

　　「庚？蛇眼的庚？」聽到熟悉的人名，冰炎有些訝異。

　　「對，你認識？」

　　「我們之前向同一位老師學習蛇眼，只是……」

　　似乎想到什麼，冰炎皺起眉。

　　「只是冰炎的學習效果顯然沒有對方好，目標是被嚇到而不是魅惑。」夏碎笑笑地補充，「老師還建議他去學獸眼。」

　　「藥師寺夏碎。」

　　被自家搭檔瞪了一眼，夏碎微笑聳肩，接著問：「呈予，妳想找搭檔？」

　　「最近不少認識的人都找了搭檔，說是出任務方便，也能接較難的任務。不過……」

　　看出她的遲疑，夏碎想了想，建議道：「還是看妳有沒有需要，如果目前沒有，日後再選擇搭檔也是可行的，畢竟搭檔得找與妳合得來的人。」

　　「其實我曾經跟別人暫時搭檔過，但因為任務中碰見未知咒術或法陣時無法立刻查仔細，後來就很少跟別人一起出任務了。」呈予雙手環胸，用著有點煩惱的表情說出驚人之語，「又無法當場擊昏搭檔再過去……」

　　「妳想對妳的搭檔作什麼。」冰炎不客氣地掃了她一眼，「麻煩跟對方好好配合，不要碰到什麼奇怪的咒法就跑過去。」

　　「冰炎，如果你沒有碰到危險就自己一個人衝進去，這句話的說服力會更大。」夏碎語氣淡然地提醒。

　　「我有很好的配合喔，有人說過我在公會裡的評價還不錯。」見他們似乎有點誤會，呈予連忙解釋：「你們放心，每次我都有好好地忍下來。」

　　……好好地忍什麼？找咒術還是襲擊搭檔？

　　冰炎很無言、夏碎很淡定，對於呈予提出的澄清，夏碎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那之前妳跟我們出任務的時候？」

　　「哦，那幾次啊。」呈予眨眨眼，笑道：「別擔心，我沒想過要襲擊你們。」像是怕他們無法放心，她又補了句：「因為之前幾次都沒碰到。」

　　……公會知道這裡有顆不定時炸彈嗎？

　　這回他們沉默得更久，最後夏碎才打破寂靜輕咳一聲道：「那就好。」

　　看到冰炎一臉不贊同的表情，夏碎淡定開口：「至少呈予只是想想而已，比你好多了。還是說，也許我該高興目前為止你沒有打昏我再衝進危險中？」

　　「我沒事幹嘛這麼作，這樣還少一分戰力。」冰炎沒好氣地道。

　　夏碎點頭算是同意搭檔的說詞，但想到另一顆未爆彈，他還是忍不住道：「呈予，如果妳任務需要幫忙卻找不到人，就叫上我或冰炎吧。既然妳都說了，至少我們比較知道……嗯，如何避開那些可能有的情況──」

　　「就說我會忍著了。」呈予不太高興的皺起眉。

　　「然後視時機放風──咳、我是說讓妳去找妳想要的東西。」

　　剛才皺起眉的人頓時雙眼發光，完全藏不住心動神色。

　　看到這超級明顯的變化，冰炎沉默轉頭，「……夏碎，為什麼我有種你在馴獸的錯覺。」

　　「的確是你的錯覺。」夏碎勾起極為自然的微笑，接著多問了一句：「反正呈予平常也幫我們蠻多的，沒關係吧？」

　　「嗯。」冰炎頷首，算是答應了。

　　「那就這樣說定……呈予？」回頭卻見她露出苦惱神色，夏碎微微偏頭：「怎麼了？」

　　「沒事，我只是在想有什麼能夠回報你們。」呈予搖搖頭，「你們這樣幫我，我卻不知道能夠給予你們什麼，甚至不清楚你們需要什麼幫助……啊、你們對妖精的古代防禦大陣有興趣嗎？」眼睛一亮，她興沖沖抓起移動符紙，似乎只要等到他們開口就準備衝過去把陣法搬給他們──

　　「沒有。」他跟冰炎一秒異口同聲，硬生生壓下呈予的動作。

　　「妳這樣就很好了。」

　　「可是……」

　　趕在呈予想把另一個陣法還是稀有的古代咒術搬給他們之前，夏碎連忙道：「假使我們需要幫忙，一定會跟妳說的。」

　　「那就這樣說定了。」像是決定好某件很慎重的事情，她表情認真地應下。

　　「對了，你們真的對那個古代防禦大陣沒興趣？或是風之深淵精靈編織的隔絕咒陣？」符紙抓緊預備衝。

　　「沒有！」

　　「顧呈予。」

　　中午時分，她原本拿起背包就要離開圖書館，冰炎突然喚了她的名字，表情有些厭煩地道：「最近閒人很多，妳自己注意點。」

　　閒人？什麼閒人？

　　理不出半點頭緒，她也不去多想。離開校園，拐進左商店街熟門熟路地走進小巷中的書店，看看新書順便跟老闆打了聲招呼。

　　「同學，妳先前問的那本昨天有進貨，我幫妳留起來了。」

　　熟識的書店老闆跟她招招手，從櫃台後面拿出一本褐色小書，她接過後稍微翻了翻，書況不錯，內容沒缺漏，正統族章也好好地蓋在上面──

　　「嘿，同學妳最近有惹到什麼人嗎？還是麻煩？」

　　「沒有……怎麼了？」

　　從書中抬起頭，只見老闆回以很無聊想聽點八卦的笑容，「妳知道外面有人跟蹤妳嗎？」

　　呈予傻眼，跟蹤？有誰會想要跟蹤她？

　　「同學妳顯然還要再多練練。」見她似乎沒發現，書店老闆搖頭直嘆，「喏、注意我手上這本書，用眼角餘光看就好，那家蛋糕店左邊柱子旁邊不是有個正在看飯糰的制服男孩嗎？對，黑色短髮那位，他從我看到妳時就跟在妳後面了。」

　　買完東西謝過老闆，呈予想了想，走出店門繼續信步閒逛──唔、還真的有人在跟蹤，對方巧妙地與她維持一定距離，若非老闆提點根本不會發覺。想說走到人潮較少處再作打算，豈料一波波衝往打折商品的婆婆媽媽們一下子把她擠入商店，好不容易掙脫出來，又被另一波人高馬大的學生淹過，等她磕磕絆絆地走回主要街道，那名學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在前面了，時不時停下或走進某些商店中作遮掩，似乎還在跟蹤人。

　　看起來像是學校裡的國中部學生，她走到他後面拍了肩膀，「嗨，學弟。」

　　對方整個人震了一下，反應極快地跳開，不可置信地盯著她，又回頭看往另一邊。

　　「妳什麼時候過來的！」學弟的語氣有些警戒，「妳知道我今天的行動，所以才找了人假扮試圖混淆我？」

　　「我只是被人群擠過來……什麼假扮？你還有跟蹤其他人？」她墊腳探頭，試圖在茫茫人海中看出一個所以然。

　　「不，我就只有跟蹤妳而已，顧呈予。」短髮學弟推推眼鏡，「既然被發現了，也是我的疏忽。」話雖如此，學弟仍然一臉懷疑地看往商店街的另一邊，最後嚴肅地問：「妳有親戚叫做萊恩？或者姓史凱爾？」

　　「都沒有。」那誰？

　　「我竟然會跟蹤錯對象，沒想到世界上不只萊恩一個人……有些情報果然要自己來才知道。」

　　不清楚學弟的自言自語，呈予在他面前揮了揮手試圖讓對方回神，「學弟？你找我有什麼事？」

　　「這是機密。」

　　學弟再度推了推眼鏡，這動作卻讓她注意到某些事情，湊近，她凝神細瞧對方鏡框下的臉，有種異樣的熟悉感。

　　「你跟我認識的一個人長得很像，你知道藥師寺夏碎嗎？國三的學生。」

　　學弟似乎僵了一下，接著才小聲開口：「知道。」

　　「雖然不太可能這麼巧……你該不會正好姓藥師寺吧？」她有些不確定地問。

　　「我的姓氏是雪野，雪野千冬歲。」千冬歲深吸口氣，道出自己的名字，「為什麼妳會這麼問？」

　　見他追問，呈予偏頭，眉眼間有些困惑，「我原本以為你跟他可能有血緣關係，比如說弟弟或表兄弟什麼的。」還是第一次看見跟夏碎有著相似臉孔的人，但氣質與動作間的差異，導致兩人給她的感覺完全不同。

　　「……他是我哥沒錯。」

　　「你哥？」她微訝，「啊、所以你是他那位同父異母的弟弟？」

　　「夏碎哥有跟妳說過？」

　　神色一凜，千冬歲重新打量起這名學姐。自從大哥以及冰炎殿下在學院祭打了一場出色的比賽，越來越多人注意到他們，他則在更早以前就留意著夏碎哥的消息。觀察中他注意到她出現在大哥身邊的頻率似乎挺高的，但根據收集到的情報，這名學姐除了咒術成績較為突出外，其他科目都是一般般。不是搭檔、也不是同班同學，頂多就是從上學期開始同屬一個社團。

　　可是哥跟她說了這件事。

　　「嗯？不對啊，你們的姓氏明明不同──」

　　她停住話，突然想起當初夏碎表示跟弟弟不常見面，剛才學弟的回答感覺也很生疏。

　　「……這裡不好說話，跟我來。」

　　說作就作、要調查就調查清楚，很有行動力的千冬歲立刻領著她走進一家簡餐店。跟老闆要了個被盆栽遮住較為隱蔽的位置，待兩人坐定後，千冬歲才開口：「如妳所見，我跟夏碎哥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他從母姓藥師寺，所以跟我不同姓。」微瞇起眼，盯著她續道：「雪野是神諭之所，藥師寺是除災解厄的替身一族，這點妳知道吧？」

　　「替身一族？」

　　注意到某個不尋常的字眼，她忍不住多問了句。

　　「對。」千冬歲頷首，「如果夏碎哥繼續待在藥師寺，他就必須──」

　　「老闆！這裡不是我們的老位置嗎？」

　　突如其來的叫嚷打斷兩人談話，一對男女皺起眉頭瞪著他們，直接發飆表達不滿，「為什麼讓其他小鬼坐走了！」

　　注意到這裡的動靜，老闆匆匆趕來，好言勸道：「還有其他空位，你們要不要選別桌……」

　　「什麼別桌？我們明明都是坐這裡的！」

　　見對方莫名堅持，老闆又搓著手有些為難的模樣，呈予想了想，反正餐點也還沒來，便轉身問道：「學弟，你介意換位置嗎？」

　　「非常介意。」被打斷話題的千冬歲冷哼一聲，抬眼看著那對情侶揚起下巴，「這個位置有寫你們的名字？還是你們買的？走進來就要別人讓位置，你們腦袋有沒有問題？」

　　大概沒想到會被國中生搶白一頓，那對情侶表情扭曲，男方更是惱羞成怒地重重拍上桌子，「你這小子說什麼！」

　　「實話。」

　　千冬歲站起身，對方也作勢掄起拳頭，女方手抱寵物壯聲勢似地站在男方旁邊。原本用餐的客人紛紛搬開桌椅，吃著自己的餐點準備看戲。

　　場面如此，對方更不可能罷休了。

　　呈予撫額，瞄到女人手中抱著沒繫鍊條的寵物狗，記得是還算有名的獵犬品種？她抽出符紙，在沒人注意之際一翻一折落地成兔蹦蹦跳跳地鑽過桌子掠過小狗面前，獵犬隨即吠叫，猛地掙脫女人緊追兔子衝出門外。剛才跟他們叫囂的男女一愣，咒罵著一前一後追出去。

　　「……應該給他們一點教訓的。」注意到她的動作，千冬歲拉回視線，語氣還是有點衝，「這點小事，對我來說是輕而易舉。」

　　「我知道。」她點點頭，有些無奈地道：「但難得有機會，就讓學姐表現一次吧，何況他們並沒有重要到──」

　　「結束了嗎？」

　　突如其來的聲音從旁邊響起，另一名穿著皺巴巴國中制服的少年不知何時站到了千冬歲後面。兩人一愕，接著千冬歲先反應過來，「萊恩，你什麼時候來的！」

　　「你說非常介意的時候。」

　　無視兩人啞口無言的模樣，萊恩把一盒飯糰放在桌上後很自然的坐下，「才想進來吃個午飯就看到你們，本來打算若對方繼續吵就準備動手，沒想到他們離開得這麼快。」

　　「對了，這位是？」拿起飯糰咬了口，萊恩問的是自家搭檔，指的是剛才施術的陌生學姐。

　　「我是他跟蹤的對象。」

　　呈予回答得老實，萊恩噗地一聲嗆得連連咳嗽，抹著嘴看向自家搭檔，「歲？」

　　「我原本在跟蹤這位學姐，你有什麼意見嗎？」千冬歲坦蕩蕩地推了推眼鏡，一點也不想說明詳細情況。

　　見搭檔完全不想多作解釋──是說明明在跟蹤為什麼會變成一起吃飯，難不成是被發現了嗎──萊恩決定不要多問，朝這名高中部學姐伸出手。

　　「萊恩‧史凱爾。」

　　「幸會。」她同樣伸手，「我是顧呈予，高二C部。」

　　「現在總算可以辦正事了，剛好萊恩也在。」千冬歲鏡片一閃，臉上帶著探究到底的滿滿決心，「萊恩我問你，你家的親戚中有沒有姓顧的？」

　　「……」

　　反覆確認過雙方並無親戚關係，千冬歲終於死了心，把跟蹤失敗的原因歸因於特殊情況。三人用餐完畢，他推高眼鏡，沒忘記自己是哪種袍級出身，打定主意探探學姐的底，最好能問問夏碎哥的情況。哥身邊最常出現的就是冰炎學長與這名學姐，學長那邊一看就知道不好惹；至於這個顧呈予學姐，看起來全身都是漏洞與破綻，應該比較好下手。

　　「顧學姐，你跟夏碎哥一起吃過飯吧？」千冬歲表情嚴肅，像是主考官正在審核考袍級的人，「夏碎哥喜歡吃什麼？」

　　顧呈予茫然地看著他，極為老實的回答了，「不清楚，我們一起讀書的時間比較多。」

　　「哼嗯，都在唸書啊。」

　　千冬歲自顧自地點點頭，看來兩人僅是彼此討論課業的朋友，不像某些女同學還會去告白或拜託轉交情書給冰炎學長，完全就是在干擾夏碎哥。得到新情報讓他頗為滿意，但還是想多了解幾乎沒說過話的兄長，便追問道：「妳跟夏碎哥平常都在交流什麼科目？還是妳只能跟他討論咒術？」

　　他承認自己很好奇，畢竟學姐的平均成績並不算高──但她聽到這句話卻是眼睛一亮，某種喜悅之情浮現，原本像是路人甲的臉孔整個活潑起來。

　　「沒錯，就是這個！夏碎在咒術方面進步得非常快，許多時候他舉一反三的例子都很棒！」

　　為著那個完全不同的語氣，千冬歲愣了下，但顧呈予沒給他回神的時間，將那些例子侃侃而談地說了下去，並延伸到東方咒術之優缺點與完善系統的可能性。

　　萊恩默默包好飯糰，他只聽得懂前幾句話，後來就不太能夠理解，之後再問問千冬歲好了。千冬歲雖然努力想將話題導回兄長身上，學姐卻是咒術陣法一直線地往前衝……過了半小時，學姐才說到理論的缺失以及前人研究的互補情況，看起來還可以再說上一整天。

　　一小時，他難得看見自家搭檔臉上出現後悔神情。

20140212

　　意料外的出場，千冬歲跟萊恩。

　　不管下筆前怎麼想，總要等到真正寫出來後才知道有些情節就是那麼剛好……還沒打字時根本沒預料到會有萊恩戲碼。

　　這就是靈感大神

　　然後千冬歲對於自己擅長的追蹤竟然失敗好像有點在意（不

　　至於冰炎的搭檔回答是來自官方的一百問。

 20150414

　　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