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月白

　　「抱歉，原本假日妳可以休息的，還把妳叫出來幫忙。」

　　「沒關係，反正我也沒事。」

　　初賽結束的周末，夏碎找她一起接下公會任務。這任務簡單來說就是維持送貨安全，把眼紅想搶貨品的小鬼小怪打掉即可。路途前段還有些麻煩，到後來便沒什麼危險，她乾脆跟夏碎談起這幾天的事。

　　「冰炎在奇雅遭到埋伏，受了點小傷，但還沒找到是誰下的手。雷多‧葛蘭多……就是亞里斯學院的代表，賽前也曾捎來消息，這次可能有鬼族干擾。」

　　「惡靈那邊小動作也很多，竟然還有鬼族？感覺全都兜在一起了。」顧呈予有些頭痛。

　　「辛苦了，若非原世界有個任務指定冰炎過去處理──」夏碎語帶同情，突地手機震動，「抱歉，我接個電話。」

　　她繼續注意著周遭環境以及隊伍安全，沒幾分鐘夏碎就掛了電話，聲音裡帶著些微笑意。

　　「說人人到，要不要去原世界唱歌？冰炎請客。」

　　「唱歌？」她訝異地道：「真難得，有誰要去？」

　　「褚他們班的同學，還有幾個亞里斯學院的選手。」

　　她猶豫了會兒，隨即搖頭，「這幾天忙著維護隊的工作，還有幾本書沒看完。」

　　「那我跟冰炎說一下。」夏碎回覆完簡訊，又像是想起什麼般，道：「對了，前幾天我得到魔封咒，妳有興趣的話後天來紫館宿舍，我讓它寄宿在祭偶身上了。」

　　周一下午她依約敲了敲夏碎房門。出乎她意料地，竟是一個穿著黑色和服的小女孩來開門。

　　「啊！我看過妳！」

　　指著她，小女孩用童稚的嗓音喊道：「主人收在抽屜裡的照──」

　　「呈予，妳來了？」

　　旁邊飛快伸出一隻手牢牢摀住小女孩的嘴巴，夏碎神情自然地朝她笑了笑。夏碎身後是坐在桌旁的千冬歲跟褚學弟，千冬歲還一臉吃驚地瞪著小女孩。

　　……總覺得氣氛有些詭異，「我來得不是時候？」

　　「沒這回事，只是剛才與褚、千冬歲談了些事情。先進來吧。」

　　「打擾了。」

　　在和式桌前坐定，千冬歲轉而死死地盯著她，神色有些驚疑不定。

　　「學姐，妳是不是……是不是跟哥……」

　　「千冬歲，翼族的點心不錯。」

　　夏碎的聲音打斷了話，他拿起桌上的精緻盒子遞了過去，千冬歲沉默片刻，順服地拿了點心默默進食。

　　夏碎端出新的茶擱在她面前，小女孩湊過來巴在桌邊，覬覦著擱在中間的點心。

　　「就是她？」

　　「嗯，我還留著當初修改的複本，妳若需要就拿去吧。」

　　嘗試性地，呈予將桌上的點心拿給她，這動作似乎讓小女孩頗為開心，吞掉點心後一骨碌地爬上她的腿坐下，金色的倒豎瞳孔好奇地與她大眼瞪小眼。

　　「小亭。」

　　「啊、沒關係，她很輕。」

　　不在意地啜了口茶，她這才看到學弟的沾血外套與千冬歲手上的繃帶。

　　「傷口我已經處理完畢了。」注意到她的視線，夏碎解釋，「他們被人反向追蹤。」

　　「反向追蹤？」她起了點興趣，追問：「對方用什麼方法？」

　　待千冬歲與褚學弟一五一十地敘述稍早發生的事情，夏碎時不時地補充之後，她反而冷靜下來。

　　「明風學院的人？專精戰鬥技能與戰術的明風學院？」

　　有些狐疑地蹙起眉，她從口袋裡拿出維護隊徽章，指尖按壓了下，桌上立刻投影出明風學院的參賽代表與指導老師，「追蹤你們的，是哪一位？」

　　細細看了幾秒，褚學弟指著其中一個紫袍，「這個。」

　　「那是……明風學院第一代表隊的紫袍滕覺，他的搭檔是黑袍默罕狄兒。」說完，顧呈予盯著那個人，過了一會兒後再度開口：「千冬歲，你以前使用使役，曾經被任何人發現、甚至是連結上嗎？」

　　「非常少，雪野家的追蹤使役能力很強。」千冬歲表情嚴肅，「更別說是反向追蹤了。」

　　「你們確定是被那個人發現？不靠任何外力就捕抓到你們、甚至是對上眼？」

　　「沒錯。」

　　「奇怪……」

　　「妳察覺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夏碎低聲詢問。

　　「嗯，跟你們說一下我是怎麼在這場大賽中認人的好了。」顧呈予曲起指節敲了敲影像，「我託了個認識的情報班──是誰我不能說，找出所有參賽人員及指導老師使用過的法術紀錄或任務，然後跟人名頭像互相連結起來，畢竟能夠作為代表參賽，本身也有一定的實力與知名度──哦、七陵學院的除外，他們一向很神祕，不過那不是重點。」

　　「重點是，我不記得那位紫袍滕覺以前曾經展現過這樣的能力，他在公會並非以追蹤見長。」

　　雙手盤胸，她陷入自己的思考裡，隨後抬頭問道：「如果一個人突然擁有以前從未展現過的能力，那個可能原因是什麼？」

　　「呃，他在私底下偷偷練習？」突然被問問題，褚冥漾愣了愣才回答。

　　「那也是一點。」她點頭肯定，「或是藏私不欲人知，但這樣他就沒有必要大剌剌地向你們表現出來。另外就是發生什麼衝擊，突然會說自己不會說的語言，原世界也有很多這樣的例子，那偏向另一種說法……不過，也有這種可能性。」

　　她偏過頭，不太確定地道：「你們聽說過換魂嗎？」

　　「換魂？學姐是指那種鄉野奇譚還是古時候會出現的故事？靈魂不一樣什麼的……」

　　「對。雖然看似是本人，行動也一如往常，但實際上裡面已經不是那個人了。」

　　「難道妳要說，在他的搭檔沒有發覺的情況下，那名紫袍已經不是原來的紫袍？」千冬歲皺起眉，「但是記憶會不同吧？」

　　「這就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說著，呈予又思考了會兒，「他不是與你們連結上了嗎？他看著你們的時候，你們有什麼感覺？或者說，他整個人給你們什麼樣的感覺？」

　　見褚冥漾遲疑，她鼓勵地道：「什麼感覺都可以說。」

　　「我覺得……全身都發毛了，而且……」褚冥漾打住聲音，好像還在回想，千冬歲接口：「非常冰冷。」

　　「對，就是很冷的感覺。」褚冥漾附和，「那種感覺像是……」

　　他又沉默了，呈予也不催他，僅是安靜等著。

　　「呃、這只是我個人的感覺……」褚冥漾小心翼翼地開口：「像是在鬼王塚的那天，鬼王復活的那種……渾身發冷的感覺。」

　　在場幾人瞬間變了臉色。

　　「學姐，感覺不一定準啦。」見眾人表情凝重，褚冥漾有些慌。

　　「其實喵喵跟我說過，你的眼力與直覺都不錯。」她笑道，「不用那麼擔心，我們還是會收集各方資料來作判斷的。」

　　「知道了，我會請公會多加留意。」千冬歲點點頭，夏碎也跟著頷首，「我也會轉告冰炎他們。」

　　「若對方沒落敗，依照比賽順序，夏碎你們可能幾天後就會與明風對上，你跟冰炎要多加小心。庚那邊我跟他們說一下好了。」想到這裡，她有些煩惱，「總覺得這種時候，我在維護隊反而沒能施上什麼力呢……不然這樣吧。」

　　她解下綁著辮子的髮圈，柔軟的黑色髮絲沒了束縛，微微散開披在她肩頭。

　　「這個是我出任務時從一位妖精耆老那裡學來的，編進了祝福與保護的咒文，防止外來的惡咒應該綽綽有餘。因為重新編一個要等好幾個月讓咒文咬進去……所以夏碎，這個先借你。」

　　看著被放到手上的物品，夏碎愣住了。

　　「我知道你慣用髮繩，雖然我也想過編成繩子使用就好，但編成圈，自身就形成了『結界』。如果你在意的話可以洗一洗再帶著，咒文不會掉的，看是要套在手上還是──」

　　夏碎突然拉下自己的髮繩，手指撐開髮圈，沒兩三下又重新束好了頭髮。

　　他當著在場眾人的面換上了她的心意。

　　剛才還綁在自己髮上的飾品束著夏碎的黑髮，那畫面奇異地沒有半點違和感。

　　呈予睜大了眼，一時出不了聲。看到千冬歲跟褚學弟震驚的表情，她才發現自己的行為似乎有些唐突。

　　「怎麼了？你們看起來很驚訝的樣子。」

　　「不、那個，謝謝你這麼捧場。」

　　既然束都束上了，那就這樣吧……她搔搔頰，夏碎卻拉過她的手，把解下的長長髮繩放在她手上。

　　「呈予，我們交換。」夏碎淺淺彎起了唇。

　　「咦？」

　　「不然妳這樣沒有綁的繩子，行動起來很麻煩吧。跟妳一樣，在大賽期間暫時借妳使用。」

　　「……謝謝你。」她收下繩子。其實她還有多的普通髮圈，但這也算是夏碎的好意。

　　「妳不綁著嗎？」

　　「咦？現在？」當著他還有學弟們的面？

　　「現在。」

　　夏碎好像有點期待，聲音裡帶著幾分不容分說的意味。

　　握著髮繩，她遲疑著，半晌才默默地重新編起辮子。房間裡很靜，只偶爾外面走廊傳來腳步聲。

　　總覺得溫度有些高……大概是房裡太悶了。

　　夏碎的髮繩較長，她重新綁好後，還留了一大截垂在胸前。注視著她的模樣，他勾起了笑，笑裡帶點暖意。

　　「如我料想中的那般，很好看。」

　　結果，僅僅換了髮飾竟有這麼大的差別。夏碎的髮繩是金色的，長長地曳在胸前，走沒幾步路眼角餘光就是一晃，像是向她宣告著它的存在感。

　　……反正大賽期間而已，應該不要緊吧。

20150313

20150525

　　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