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月白

　　這傢伙就是老好人一個。

　　褚冥玥翻著手上報告，輕輕哼了聲。最沒人要作的麻煩任務都是他接手的，連帶他犯上的許多錯誤，她也免不了要記上他幾筆。好在他的態度倒是挺老實，被她噹過的地方很少再犯，作為一個黑袍也算是難得。

　　看到她的時候還能自然地打招呼，不像大部分的袍級能閃則閃，彷彿她所在的方圓十里內皆該生人迴避，光光這點就足以讓她留下印象。

　　「褚巡司，今天這麼早？」

　　踏入公會的男人有些訝異，他記得昨夜離去前就看到巡司在位置上了。

　　「還沒回去。」

　　她冷淡地應聲，熬了整夜讀完其他黑袍交上來的報告，她一一整理出重點。外界所傳的惡魔巡司並非浪得虛名，工作上她也是全力以赴，若無法了解任務的來龍去脈，又怎能正確地指出任務該改進的地方，讓那些袍級心服口服。

　　「加油啊，再拼一下就搞定了！」

　　有幾位同樣熬夜的巡司扔來早餐，盯著桌邊甜口味的吐司，她無可無不可地拆開包裝，就當是充飢吧。旁邊那男人卻還沒走，沉默了會兒，動作溫吞地遞來在外面買的早餐。

　　「褚巡司，我用鮪魚三明治跟妳換吧？記得妳很少碰甜的。」

　　她瞟了他一眼，沒說話。

　　他搔搔頭，有些尷尬地解釋：「我只是想說，熬夜後大概沒人會想吃自己不喜歡的東西……」

　　「謝了。」

　　褚冥玥不客氣地接過三明治，對她來說接受異性單純的好意是件難得的事。想追她的拼了命地靠過來，反之拉開距離或避如蛇蠍，又因著她的身分，能與她正常相處的倒是少了。

　　她不認為這男人想追求她，他的眼神中沒有那樣的欲望。那麼，就是老好人了吧，最稀有的第三種。

　　褚冥玥回到最初的結論，明明大自己不到十歲，整張臉卻糙老地像個大叔，垂下的八字眉總讓人有種好欺負的感覺。

　　「褚巡司？」

　　「名字。」她橫眼看去，即便施了淡妝，那女性化的色彩仍舊遮掩不了眉目間的銳氣，「我有名有姓，你不曉得？」

　　男人訝異地睜圓眼，笑了。

　　「不，我曉得妳的名字──褚冥玥。」

XXX

　　褚冥玥匆匆前往公會總部，急促的高跟鞋叩地聲像是傳達了她此刻的心情。

　　－－冥漾那小子竟然自己跑去找安地爾，回來後有得他瞧了！

　　她必須先掌握可以得到的消息，通知然之後，還得討論公會目前走向與可行方案，避免最壞的結果……但總部卻大門深鎖，門口有二人一左一右地站在兩側。隱約有著不好的預感，她還是挺起胸膛，聲音清晰地開口：「紫袍褚冥玥，身為巡司一職，要求進入公會總部查閱資料。」

　　那兩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眼神毫無波瀾，連聲音也是那樣地平淡：「很抱歉，現在總部正在開會，全面禁止閒雜人等進出，沒有黑袍作保證的話，即便是褚巡司妳也不能進入。若您欲回報任務上的公事，總部已全面交由支部處理。」

　　「不，與公事無關。」她又開口，但兩人沒有回話。

　　看守的人雖是站在原地，全身卻蓄著力，警戒著她的行動以防擅闖。氣氛像是緊繃的弦，幾乎會撕裂空氣。

　　她咬咬牙，轉守為攻主動撥了那根弦。

　　「因為我是『那件事』的相關人士？因為我弟弟……褚冥漾？」

　　他們依然沉默，於是褚冥玥明瞭，正因為她是『相關人士』──這分明是衝著她來。

　　怒火猛地湧上，她自願進入公會、自願在他們之下受其監視，這還不夠？竟然防她至此！

　　褚冥玥幾乎想對那群公會大老咆嘯，用高跟鞋在這兩個看守人臉上捅出血窟窿──可是對他們生氣毫無用處。

　　直接打進去只能逞一時之快，就結果來說卻是百害而無一利，除了讓公會提高對她的防備，也無法達成自己的目標。

　　為了冥漾，她可以忍。

　　只要讓她知道冥漾目前的處境、公會所下的決定，她不介意向任何一位黑袍低頭。

　　腳跟一轉就想去找人，一隻大掌卻更快地按住她肩膀。她抬起頭，那個被她認為是老好人的男人站到她身側。

　　「－－那，由我來作紫袍褚冥玥的擔保。」

　　雙眼直視他們，男人聲音堅定，她不曉得自己現在的表情究竟如何，只得急忙別過臉。門口那兩人表情微變，再也吐不出半句拒絕。

　　順利通過大門，走到看守人聽不到的距離，男人這才小聲開口：「抱歉，其實我剛才就在了，只是想知道究竟發生什麼事。」

　　男人對她低下頭道歉，為了他遲幾分鐘的出現。

　　其實她從沒想過會有人主動出來，而且這麼快。在被守門人拒絕的時候，她已設想過與某些黑袍交換條件的可能性，畢竟部份黑袍與她有嫌隙，其餘人士也不是吃素的。

　　褚冥玥試著開口，喉嚨卻像是被什麼堵住，好半晌才道：「……你知道目前公會正在吵的事？」

　　「知道。」男人苦笑，這名褚巡司－－不，褚冥玥的身家背景，公會的高階袍級是清清楚楚，但這並不妨礙他與她相處，「只是我很少看到妳的神情如此動搖。」

　　動搖？她剛才動搖了嗎？

　　「你有什麼條件？」

　　深吸口氣，褚冥玥恢復一貫的微冷聲調，「作為你幫助我的報償，你需要什麼？」

　　「這不需要條件交換，想幫就幫，如此而已。」

　　為著她的發言，男人有些傷腦筋地笑了，「作為朋友，我也只能幫妳這點忙……去吧，褚冥玥。」

　　他陪著她走到總部的會議室，那扇厚重的門佇立在他們面前。

　　「責任我扛。」

XXX

　　「姐夫，你讓我姐自己剝啦，不然你這樣都被她壓落底了！」

　　褚冥漾幾乎不忍直視，那個不管婚前婚後都被自家姐姐壓得死死的姐夫很賢慧地──啊呸呸呸，不是賢慧，總之就是很任勞任怨地剝著葡萄，剝皮、去籽，然後把果肉塞進老姐等待的嘴間。

　　「你羨慕？」

　　褚冥玥勾起嘴角，靠在他身上怡然自得地接受餵食，完全不用擔心沾了一手濕黏。

　　「誰羨慕啊！」

　　褚冥漾低叫，好啦羨慕是有一點點，可是身為弟弟實在看不過去！老媽原本是叫自己過來看看情況，但見老姐被服務得如此周到，他好想掩面離開啊！

　　「那就閉嘴，安靜吃你的葡萄，那很貴的。」

　　美眸一瞪，褚冥漾嚇得縮了回去。

　　「那個……弟弟。」面對妻子的手足，男人有些靦腆地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過夫妻間其實沒什麼壓落底不壓落底的。」

　　男人細心地又剝了一顆葡萄，邊道：「寵玥的感覺很好，我喜歡寵她，也希望她能夠開開心心的。她開心的話，我也會高興，兩個人都開心，那不是再好也不過了嗎……玥，張嘴。」

　　褚冥漾聽得下巴差點闔不起來，看來老姐連找老公的運氣都很好──為什麼可以把這種話這麼自然的說出口啦！

　　「說得好。」

　　褚冥玥嬌笑，趁著丈夫遞來果肉時輕咬他的指頭，滿意地察覺對方呼吸一下子粗重起來，「晚上有賞。」

　　「晚上？」

　　男人反問，於是她主動坐上男人大腿，雙臂環上他的脖子，輕輕朝他耳邊吹了口氣，「……你要現在也行。」

　　「就現在吧。」

　　男人拿過濕紙巾拭淨十指後將她抱起，轉頭朝褚冥漾道：「弟弟，抱歉這些要讓你收拾了，等等你離開後記得要──」

　　「別煩那個，我相信他還挺識相的。」

　　男人歉然的語調被老姐打斷，褚冥漾目送著夫妻進房，面對待收拾的滿桌狼藉哀傷地吞掉最後一顆葡萄。

　　可惡，他也好想找個老婆來疼啊──

20150503

　　我竟然真的寫出來了……這大概是我第一篇自創角是男方的夢小說（喂

　　很少寫褚冥玥這類氣場強勢的女性，也算是一種練習吧。